精彩小说尽在翰墨小说! 手机版

您的位置 : 翰墨小说 > 古代言情 > 槐安一梦_第二章

第二章

更新时间:2025-03-14 15:50:45

5.

沈家真的衰败了不少,狭小的院子,落寞的孤灯。

我站在院门前看着沈誉坐在屋里,烛火忽隐忽现倒映着他的身影越发孤寂。

心里编排好的话语,还没来得急开口就被一道身影压了下去。

林怀提着一盏食盒敲响了沈誉的门,我闪身躲在墙后偷看着他们。

林怀是林尚书的女儿,林家五年前因妄议储君之事被贬缙州,同病相怜难免兮兮相惜。

林怀羞涩的将食盒递给沈誉,沈誉垂眸看了眼,伸手接了下来,食盒里装得是芥酥斋的点心。

沈誉扶着林怀坐在院里的石椅上一起品尝着点心,谈论着心事,平平淡淡的温馨是我上辈子求而不得的东西。

原来不是不喜甜食,只是不喜和我一起。

上一世元宵,我为他亲自下厨弄元宵,面粉沾了一身,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第一次为了一个人进入灶房,忙碌了一下午,摔了三只碗,废了一口锅,满怀欢喜的等着他下朝。

可他却看都不看一眼,只来了一句[我不喜欢甜食。]

在下人们同情鄙夷的眼神里,我一个人吃完了所有的元宵,明明甜的发腻却苦得难以下咽。

从那以后,我看见甜食嘴里就不自然的发苦。

我收回目光,转身想要离开,却看见沈安站在身后,黑漆漆的眸子里酝酿着一股淡淡的悲伤。

我一言不发,只想快速离开这个地方,可沈安却轻轻牵住我的手,将我带到了另一处的院落。

我抽回了手,寂静的氛围让人喘不上气。

沈安看着僵硬的我叹了一口气,蹲下身细细为我擦去鞋上的泥。

[你还在喜欢哥哥。]

不是责问是陈述。

我回过神来看着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苦笑了一下,伸手捋了一下我额前的碎发。

[顾梦,你怎么就看不到我呢?]

委屈中夹杂着一丝苦涩,让我无端想起了上辈子我为兄长求情时的那场大雪。

[顾梦,我带你走吧,去塞外,去江南,等你父亲退居下来,去哪里都行。]

他沉默良久,看着我微微低下头。

[过几日我就要参兵北上,待我立功封爵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睫毛颤了颤,嗓子像被棉花堵住一般。

6.

沈安参兵之日,我在院里看了一地的残花,却实在想不到沈安为何对我情有独钟。

我于三日后的灯会遇见了沈誉。

他一袭白衣,一副冰清玉洁,清风傲骨的摸样。

林怀提着一盏花灯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

灯火阑珊,才子佳人,这才是沈誉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淡淡的扯了扯嘴角。

青莲见我神色黯淡,抬手指了指河口的花灯:[小姐,那边的花灯不错,我去帮你买一盏。]

我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看着青莲离去的背影,巨大的疲倦席卷了我,我俯身坐在河岸边的石椅上。

一盏花灯在眼前晃了晃。

沈誉一手提着花灯,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难堪的别过脸,收起心中的烦闷,抬头淡笑:[如此良辰美景,沈公子不陪佳人游会赏灯,找我做什么?]

他垂下眼,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灯柄。

见他不说话,我站起来拍了拍衣袖:[若无其他事,就先行告退了。]

[为什么?]

我回头看着他,他抬眸看着我,低声问道:[为什么?]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灯光下的他显得恍如隔世。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和他之间隔阂着太多个为什么了。

上一世我不懂他何处而来的仇恨,这一世他也不懂我何处来的生疏。

我正想开口告诉他,可下一秒,人流中涌起一股混乱。

我被人流裹挟着不断向前涌去,沈誉被人流推搡着消失在眼前。

混乱中一道重力狠狠的劈向我的后颈。

一阵眩晕间,似乎听见沈誉着急的呼唤声。

再次醒来时,身处于一片摇晃中。

双手被绑在身后,耳边充斥着低噎的抽泣声。

我费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辆马车里,昏暗的角落里几个正值青春的少女同样被反绑着双手蜷缩在一起痛哭。

我舔了舔龟裂的唇,嗓子像炭烧一般。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

沙哑的声音像枯槁的乌鸦,面前的少女抖了抖。

一个少女壮了壮胆子,低声道:[是夷人,夷人进京拐掳京中朝臣之女,想威逼边军割让兖州。]

我皱了皱眉,夷人向来弑杀成性,上一世沈安在边五年才击退夷人,换来兖州安宁,我大夏疆土怎可拱手让给他人。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车已经走了多久?]

[五日。]角落里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借着泄露进来的微光,我看清了说话人的样貌。

林怀满身狼狈,漆黑的眼里带着敌对与鄙夷。

四目相对,两人互看不顺眼,我收回了目光,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辆马车用木板从外钉得死死的,车外传来马车碾过石子的细微声与夷人交谈声。

我慢慢爬到林怀身边,林怀厌恶的看了我一眼。

我忍下心中的恩恩怨怨,低声道:[从京都到边界兖州需要六七日,如今已过去了五日,这是我们最后逃跑的机会了。]

林怀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你,沈誉又怎么会扔下我,我又怎么会被掳。]

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我与沈誉早无任何瓜葛,你也不想一身狼狈的出现在两军面前成为一道威胁大夏百姓的把柄吧。]

林怀抬头看着我,眼里全是凌冽决绝:[我宁可咬舌自尽也不会丢了大夏的脸。]

躲在一旁的几人听到又忍不住哭起来。

我看了一眼她,这是我第一次正视她,上一世我恨她陪沈誉在缙州同甘共苦,处处贬低她,打压她,后来才明白女人一旦为了一个男人贬低一个女人何尝不是在贬低自己。

我发自内心的钦佩林怀的不屈。

[为什么死的一定会是我们呢,我们要让他们死。]

林怀瞪大眼睛看着我,四周的哭声渐渐变小。

我不顾身上的伤痛,呼唤几人围成一个圈小声的商议道:[车外有多少夷人?]

一个身着嫩黄衣裙的少女低声道:[听他们谈话,貌似只有四五人。]

我分析道:[夷人进京拐人,必不可能大张旗鼓,我们人数与之相差无几,只要我们奋起反击未必没有逃生的机会。]

林怀看着我冷冷道:[他们有刀,再者他们警惕太高了,根本没办法出去。]

我看了一眼裂缝中的光,沉思了片刻:[我有办法让他们打开门。]

7.

颠簸的马车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哭喊声。

林怀不断大声呼喊着,马车外一阵寂然,我蜷缩在马车角落,口腔里充满了血腥气。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一束光照了进来。

我虚弱的掀起眼,林怀红着眼眶看着车外的夷人:[救救她,她是顾相之女,她哥哥是威名远震的大将军,她的命可比我们这一车的加起来还贵。]

车外的夷人犹豫了片刻,走进来,粗暴的扯起我的头发,看着我满嘴鲜血,皱了皱眉。

我恰到其时的涌出一口鲜血吐到了他手上,他厌恶的甩了甩手,走下车与一旁的人说道:[距离回营只有一日路程,你快马回营通告他们带人前来接应,你,去附近的村落里寻一个大夫来。]

透过车门,我看着两人离去,只剩下三人守在马车附近。

车门被重重关上,世界又陷入一片黑暗。

我直起身吐出嘴里的血,松了松麻木的手。

反绑着我们的麻绳已经被我们几个相互咬断,大家无一不口唇伤痕累累。

林怀瞥了一眼我的胳膊,冷声道:[你的手还好吗?]

我看了一眼胳膊上的咬痕:[无妨,血已经止住了,成败就看今晚了。]

一个少女红着眼眶,嗫嚅道:[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林怀冷声道:[天子守国门,君臣死社稷,这是你我作为朝臣之女的本分。]

我看了一眼林怀又摸了摸少女的头,她是赵家小女,今年才刚刚及笄。

我轻拂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放心,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夜深时分最是寂静,马车内林怀不断用头撞击着车门:[快,她快不行了,快来人。]

车门被重重打开,一个夷人一脸不耐烦的走进来查探,粗糙的手扳起我的脸轻轻摩挲,戏谑道:[这大夏的女人真是娇弱……]

话没说完,一股麻绳死死的勒住他的脖子,林怀目光冷的像条冰冷的蛇。

男人酱紫着脸,不断挣扎着,眼睛不断往外看,我连忙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把从他腰间拔出短刃狠狠扎入他的胸口。

滚烫的血染红了手,直到男人彻底没了声息,林怀和我才松了手。

[没想到顾大小姐杀起人如此利落。]

我看了她一眼:[彼此,彼此。]

我握紧手中的匕首,悄悄来到门前勘探着外面,两个夷人背对着马车正在烤火,对身后的事一无所知。

我和林怀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手起刀落,我狠狠扎向面前人的胸口,鲜血喷落到柴火上。

林怀死命勒紧绳子,男人力气大,挣扎间跌进火堆。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我直觉不妙,赶忙呼唤车上的人下来:[此处距离我军十里远,大家一路向南,我去引开追兵,你们赶紧跑。]

几人做群兽散,阴森的树林里藏着无限杀机。

汗水浸湿衣裳,我扶着不断泌血的胳膊靠在树上喘息着,越向北,马蹄声越密集。

听着不断接近的马蹄声,我不断颤抖的手微微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黑暗中脚下一滑,我滚进了一个土坑中,腐烂的动物尸体熏得人作呕。

我死命捂住嘴巴。

地上传来几个夷人的谈话。

我闭上眼睛,忍着剧痛直到那几人渐行渐远。

听着四周悄然寂静,我费力的站起来,土坑太高,高到让人绝望。

我无力的向上张望着。

一道身影摇摇晃晃的出现在洞口。

林怀拖着疲惫的身躯看着我,勾唇笑了起来:[没想到你有一天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林怀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我,眼里全是凉薄。

8.

我稳住摇晃的身躯,轻笑了一声:[还劳烦你不顾生死折返回来看我狼狈的下场了。]

哪怕淡淡的笑也牵扯到浑身的伤,我皱着眉看着黢黑的坑土,无力的滑坐到淤泥里。

林怀沉默的看着我,良久才吐出一句话。

[顾梦,你和你爹一样都是伪善至极的人。]

……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地面上的脚步渐渐走远,一根麻绳孤零零的挂在坑边。

我抹去眼前的雨水,借着绳子往上爬。

天边露出晨曦,我费尽力气终于爬了上来,一下队人马出现在我的眼前。

沈安从马上一跃而下,我死死抓着手里的匕首,他有些生气,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这场沉默僵持了多久,他叹了一口气,轻轻扳开我的手,沾有血的匕首落在地上。

他用衣袖沉默的擦拭着我手心里的鲜血与泥垢,良久才说了一句。

[阿梦,我不是那个能让你放下戒备的人吗?]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看着他,咬了咬唇。

沈安叹了一口气,落寞的转身上马吩咐道:[送顾小姐回军营,通知一声顾将军派人来护送她回京。]

顾小姐,原来从他嘴里说出来是如此的生疏。

躺在马车里我累得浑浑噩噩,林怀站在坑上对我说的话字字诛心,像一把刀用最残忍的方式揭露了一切的真相。

寂静的树林里只能听到林怀冰冷的声音,像远方传来的呢喃。

[顾梦,你知道为什么顾家可以平步青云而沈家却一落千仗?]

[这一切都是你爹手笔。]

[踩着沈家的尸骨向上爬到天下第一权臣的滋味怎么样?]

[如果沈誉沈安知道真相他们还会待你如初吗?]

[顾梦,别活下来,我会亲自杀了你的。]

梦里记忆如同碎片刀割着我的神志。

有前世沈誉的眼里无尽的凉薄,有大雪之下绝望的窒息,梦里梦到最后只剩下沈安红着眼眶死死掐着我的脖子质问我为什么活着,凭什么活着……

梦醒时一切消散,只剩下眼角的泪痕。

[阿梦,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没事,哥哥在。]

睁开眼看着哥哥关切的目光,所有委屈涌上心头。

我支撑起身体扑进哥哥的怀里,像无家可归的小兽终于找到了庇护。

我放任泪水浸湿哥哥的衣襟,不断哽咽道:[怎么办?哥哥,我该怎么办?]

顾熠舟抬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安慰着我。

[别哭,阿梦别哭,哥哥在,无论发生了哥哥都在。]

我红着眼眶看着这个大我三岁的哥哥,上一世他遭人陷害,最后落得残缺,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瘸了腿只能退居乡野。

话在嘴里转了千百回却吐露不出一个字。

顾熠舟笑着抚平我皱着的眉头:[无论发生了什么,哥哥一直都站在你身后。]

我鼻头发酸,凝噎道:[有一天你发现你自己拥有的一切都不过是顶替了他人的,你会怎么做?]

顾熠舟不明所以的笑了笑:[这有何难,大丈夫立于天地,若己有过,必当改之,物归原主,向亏欠之人恳求原谅,弥补过错。]

我看着他明亮的眼睛,笑了笑,哥哥的眼睛一点都不像父亲。

9.

舟车劳顿,回到京都,天空已飘着鹅毛大雪。

母亲出门迎接,望着母亲鬓角的白发心中越发苦涩。

燃着炭火的厢房暖得让人困乏。

看着父亲年迈的脸,我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的向他磕了三个头。

母亲皱着眉上前将我扶起,我推开她的手,一动不动的看着父亲的眼睛。

[当年是父亲上书参奏沈家的?]

屋外雪花飘落,像叹息又像执着。

父亲闭上眼睛,良久才开口:[是又如何,你难不成还要昭告天下,替沈家明冤?你要告诉全天下你父亲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要毁了顾家的百年清誉?你要堵上你哥哥的大好仕途?]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怒气冲冲的男人,三岁时他握着我的手教我写下高义薄云,七岁时他笑着告诫我做人要舍生取义……

可如今,泪像断线的珠子,我苦笑着抬头看着他:[女儿不孝。]

我吃力的站了起来转身离开,却在踏出门那一刻,脑后传来一阵剧痛,火辣辣的疼直钻心窝,回头却看见一向温婉的母亲高高举着一个沾着血迹的香炉。

景仰的一切,信任的一切惶然崩塌。

母亲苍白着脸,发抖的手不断捂住我流血的头,颤抖的唇连说话都说不清。

迷茫和黑暗吞噬了我。

再次醒来,头越发疼痛,母亲坐在床头不断的哭泣,见我醒过来心疼又苦恼。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算娘求你了,你爹快退老还乡了,让我们平平稳稳的走完这后半生吧。]

嗓子里淤积了一大团腥甜,我用力抓着母亲的手质问道:[沈家待顾家亲如手足,父亲为了权力不惜背后构陷沈家,母亲要让我视若无睹,我怎么能心安理得的站在他人的尸骸上继续享受我的锦衣玉食?]

鲜血溅落在锦被上,像一枝枝盛开的寒梅。

[夫人,沈誉求见小姐。]

我推开母亲的手,费力的想从床榻上爬起来,母亲起身站了起来,急忙拦住我:[快,端一碗安魂汤来让小姐服下,告诉沈誉,小姐病重,不易见人。]

我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人,只觉的无比陌生。

自我回京,沈誉就接连上门拜访都被父亲一一谢绝。

母亲怕我胡言乱语,日日让人给我灌下安魂汤,我瞪着眼,直直看着上空,仿佛无知无觉的废人。

黑森森的药汁用洁白的白瓷装着,有大半碗。青莲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不成人形的我,低声问:[夫人,这药还要喂吗?]

我费力的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恳求的扯了扯母亲的衣袖,长期服用药物早侵蚀着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日醒着的时刻不超过三烛香。

母亲叹息了一声,轻轻抽走了衣角。

日复一日,恍如死人。

被关进厢房的第二十一天,门被人一脚踹了开。

意识模糊间只知道自己陷入一个温暖的怀里,他抱着我平稳的走出房间,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让人觉得不真实。

沈安把我带到了他在京都的住宅里,他差人唤来大夫为我看病,我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好多人,有沈誉,有林怀,还有哥哥。

哥哥沧桑了不少,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对不起,哥哥来晚了。]

服用几日药后我勉强恢复了些精力,可我却从未再见过沈安。

我问了一下照顾我的丫鬟,她告诉我,沈家推翻了当年的冤案,顾家一夜之间被抄家了,顾相受牵连,进了大理寺,顾将军自请辞官。

我看着窗外的余辉,心里一片荒芜。

真相大白了,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上一世沈誉对我的种种都由此,这一世沈安大抵也会对我百般厌弃。

我苦笑了一下,扶着墙慢慢摸索着向前走。

门被打开,沈安一脸疲倦的看着我。

四目相对,良久无言,我知道我们之间隔阂着太多太多。

厚雪压断了梅枝,我收回了目光,只觉的一片悲哀。

沈安走向前,一言不发的将我抱上床榻:[大病未愈,不要随地乱跑。]

我鼻头发酸,扯住他的衣袖哀求道:[父亲罪无可恕,可看在他年岁已高,恳请让他告老归乡。]

沈安怒极反笑:[告老归乡?沈家当年被贬缙州,我父母年岁也高,一路的颠沛奔波,我和我哥在那穷乡僻壤的苦苦挣扎怎么一笔勾销?]

看着空荡荡的手,泪水模糊了眼前。

沈安甩开我的手,大步离开。

看吧,厌弃来得比想象中还快。

堵在嗓子里的腥甜涌了上来,我伏在被褥上咳的撕心裂肺。

10.

我身着一件薄衫,慢慢扶着门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门。

这是京都百年难遇的一场大雪。

雪花落在发梢,落在眉尖,可我却全然感觉不到冷。

我支撑着瘦削的身躯走到沈家的庭院中央,沈誉与沈安坐在前厅,林怀正为他们温酒。

我远远的看着他们。

这才是他们该有的生活,兄友弟恭,郎情妾意。

而不是因为我,因为顾家受人指点,遭人唾弃。

雪不知下了多久,明明那么轻,怎么压得我难以呼吸。

我面色润红,一时竟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好像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

我郑重的走到他们面前,在他们不解的目光下,我重重的跪了下去。

[小女顾梦前来替父认罪。]

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止住眼里的痛苦,一字一句道。

[顾家忘恩负义,顾家罪该万死,还请……]

我抬头看着沈誉漆黑的眸子,哽咽道:[还请留我父亲一条性命,我愿替父自裁谢罪。]

语毕,我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趁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狠狠扎向自己胸口。

鲜血染红了眼前,在一片腥红中沈安狼狈的冲上前将我拥进怀里,一向无所畏惧的他竟然也会害怕到手抖。

他抱起我跌跌撞撞的往外走,透过漫天飞絮,我看见沈誉的唇颤了颤,眼角悬挂着一串泪珠。

沈安抱着我,我感觉自己在不停冷却,他的泪顺着脸颊落在我脸上烫着我心颤。

我费力的抬起手抹去他的泪。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哀求我不要睡过去。

他轻吻着我的头发,喃喃道:[顾梦,你知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嫁给了哥哥,我一气之下跑去参军,我以为你和哥哥在一起会幸福,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梦里你过得一点都不幸福……]

我越发觉得困倦,眼睛无力的闭上。

[梦里你被人害死了,我连夜赶回京都只看见了你的灵柩,我发了疯般的质问哥哥,哥哥告诉我林怀假借哥哥的命令派人杀了你,看着他一夜白了头,我发誓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让梦境重现,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话渐渐听不清,我抬手虚虚点了一下他的耳垂:[沈安,此生是我负你,对你不起,来世必偿。]

刹那间,风也寂寥,雪也寂寥,只剩沈安一人抱着一具枯槁的尸体在大雪里痛哭。

京ICP备2024102430号-7

本站所有内容都已取得正版授权。版权声明 - 投稿声明 - 自审制度 - 免责声明